我养了一棵竹子［1］
我养了一棵竹子。
准确地说也不算我养的，但我的确是看着他长大的。
那夜春雨绵绵，唤醒万千绿色的生灵，他也从土里冒了出来。
起初是一棵又小又矮还胖的小笋。
深棕色的皮是他御寒的大衣。
渐渐天气转暖，他开始一点一点地卸去厚厚的“皮毛”，露出绿色的身体。
才几天，就长得又细又长。
枝干上细细白白的绒毛，是他年少轻狂的象征。
我抬头看他，心想他一定会长得非常高，比这一排的竹子都要高。
他一定能看到更加邈远的风景，看到更蓝的天空，呼吸到更新鲜的空气，遇见更有涵养的人，而他们会对他说：
“你长得真高啊！”
“你怎么这么厉害啊！”
“我好羡慕你可以长这么高！”
“我要是有这么瘦就好了！”
......
像所有家长一样，我对我的“孩子”寄予厚望。
在我眼里他当然有那个资本。
你看他比同龄人高那么多啊！
条条大路通罗马，
我们家小竹子就生在罗马。
不必奋起直追，抬手便可摘星辰。
-
好景不长。
那个下午，雾都的雾像被油漆染过似的，和考拉的皮一样灰，和牛奶一样浓。
并有风雨交加。
他傲然地站立。
昂首挺胸地接受大自然的洗礼。
高挺的头颅上仿佛有一个有掉不下的王冠。
心有猛虎，细嗅蔷薇。
他在雨里成长。
然而。
在我放心离开后的第二天，我又来看他的时候，他的皇冠掉了。
不是他自己低的头，不知是被谁，怎么样，将他的尊严肆意踩在脚下，碾得粉碎。
用这样的方式迫使他低头。
他躲过了来势汹汹的倾盆大雨，没有躲过某人的“无意冒犯”。
或许他不会在长高了。
这一辈子，他只能看见小虫子，还有那一小片的土地。
可以想象人们会怎么说：
“他好矮啊！”
“咦这是竹子吗，不是说竹子都很高么？”
“噫，他好丑。”
“哎呀怎么办，我之前生日愿望还许了长得和竹子一样高的愿望。”
......
天壤之别。
明明他肯定比你瘦。
明明他坚持地活下去已经比很多人伟大了。
明明你自己就算撑死了也长不到这么高。
你凭什么说别人。
再破落再孤独你再看不上的东西也有人喜爱。
甚至还是别人捧在手心的宝贝。
在家长的心里，孩子什么样都是最最完美的。
-
自此，每逢雨季，他总是萦绕在我的心里，挥之不去。
那个陪着他长大，
那个长得像雨伞一样的，
那个我对他寄予厚望，
那个我为他骄傲，
那个年少轻狂的，被迫失足的少年。
他还是坚决地，毅然地，站在那里。
风雨不动安如山。
尽管他生在罗马，可他这辈子也看不到比萨斜塔了。
星辰就在眼前，可是他抬不起手了。
【待续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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